不论朱新建等人的作品呈现出怎样的个人面貌和时代特征,其本质还是传统文人的旨趣格调的当代衍化。从画面和意趣上分析不难发现,当代这类文人画普遍在古人的基础上进行了简化。把宋代贯休、清初八大等人的风格发展到了极致。构图上,往往一个人物、一棵树、一株芭蕉、一只仙鹤甚至一支檀香便是一幅画,有的甚至就画一个碗,或者一只蜘蛛垂吊下来。这种艺术风格的创新本来似乎无可厚非,“笔简意长”、“意到笔不到”本来就是文人追求的境界,但这也恰恰造成了当代文人画投机性的泛滥。很多人文化与笔墨根基虚浮,急功近利,为了出名,在很短的时间里练习一两种符号语言,如罗汉、游鱼、竹石等等,打着“空灵”、“意境”等幌子招摇过市,靠着“三把斧”行走江湖。真真是“笔墨不够”,“空灵”来凑;“意境”不逮,题材站台。
古人对于山水、佛道和四君子的情怀在很多当代画家手里更多地浓缩为一种单纯的冥想和孤芳自赏。传统文人画所关照的表面上看也不外是一树一石、一鱼一鹤而已,但其背后是大气象、大关怀,是一种庄周式的云淡风轻、物我两忘,或者如八大般的遗世独立,慷慨悲歌。而当代不少所谓新文人画家由于文化修养不足,社会与自然的关照和体会不深,难以真正体会中国文化中“小”与“大”的辩证关系,导致画面“中气不足”,结果生生把小题材画成了小趣味、小气象,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自欺欺人。
传统文脉的割裂,使当代社会对于传统艺术特别是文人画内在的精神追求和灵魂关怀产生了巨大的隔膜。在时间的筛除和一次次历史事件的涤荡下,两千年的文化积淀如今只剩下模糊的记忆和凌乱的符号。对过去的模糊记忆和本能回溯,让今天的我们事实上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凭借。而在艺术市场的刺激下,大批投机式的所谓新文人画家的文人画把这些零星、凌乱的记忆和符号作为通向名利场的通行证。
传统文人画的简化无可厚非,当下化也是势在必然。但文人画有自身的界限与底线,超越了,就不能称之为文人画。这个界限不仅表现在画面语言的基因序列上,更表现在趣味和精神上的对话与延续。否则,无论是新文人画也好,新水墨也好,不是走向没有前途的矫揉造作,就是走向没有底线的江湖杂耍。